2015年8月29日 星期六

千夜一夜

左京怔怔的看著那名年輕人。

單單「京」一個字就讓他中斷所有思考,音調還有似曾相似的溫柔口吻都與Nior如出一轍。

「我一直都記得喔,京。」那名青年的臉上浮現一抹難以言喻的淺笑,「過去和你的事,我都記得。」

外頭的雨挾帶冷風穿過門縫陣陣吹入XYZ CLUB裡,狂亂搖曳的燭光在牆上映照兩人灰暗的身影,寂靜卻又瘋癲的氣息環繞在左京與那個人之間。

「從六歲開始漸漸想起你這個人,包括雨中相遇與清晨自殺的事我都記的很清楚,彷彿這些真的是我的人生,卻又不是。高中畢業後我一直很想見你一面,繼續延續曾經對你說過的愛。」,那名年輕人說到這裡,左京露出相當徬徨的表情,看到左京陰鬱的臉龐,那個男人笑得更深了。

「開玩笑的,我只是想知道失去我之後你過得好不好,意外在這間酒吧看到你,又在MENU上看到XYZ這款酒.......看來你真的很愛我呢。」

他說著,提到「愛」這個字一直是用很輕很淡的語氣。

已經無法從青年的臉上找到熟悉的表情了。

除了外型相似以外,眼前的青年和Nior簡直是不同人。不,說穿了從頭到尾都是不同的人,只有左京自以為是的把他和Nior重疊在一起。理解到這名青年只是酷似Nior時,左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複雜,一邊認為這樣的結果最適合他與Nior,一邊對人生與命運湧上淡淡的絕望。

過往不堪的經歷一直糾纏他,從失去家人到失去Nior、最後失去與Nior唯一有關連的摸摸醬,這些事總能在左京獨自一人時,溫柔且殘暴的撕裂他的內心。

到底還要失去多少東西,才能感受到活著的真意?

究竟這樣的人生有什麼存在的必要?他是否一開始就註定孤獨和寂寞,所有愛與被愛也只是曇花一現?

太多問題無法得到答案,而且說穿了也只是無病呻吟的自我質疑,讓左京不禁想起拂曉曾有次對他說「生命的誕生沒有什麼理由,硬要給出一個解釋,恐怕就是活著這樣現實的定義。人類這種生物就是一條腸子直通到底,嘴巴張開就是吃,吃完就是拉,所有生理器官和架構都不是用來讓人講感情用,一切機能只是方便讓人活著而已。因此失去什麼跟得到什麼都無所謂,說來你也不會因為得到愛就免除生老病死,因此人生是否有被感情填滿也不是那麼重要了」。

聽到這番論調,左京當下覺得有幾分參考價值,同時也認為「人」根本無法像拂曉所說的那樣一生只為了吃跟拉。

「所以你想怎麼做?」左京輕聲問著。

「主導權在我手中嗎?」青年笑了笑,「嘛,我想也是。」

伴隨外頭驟雨降落的響聲,天邊隱約閃爍著蒼白的光芒,沒幾秒便傳來悶悶的雷響。

「我們來延續之前的戀愛吧,京。」青年含著笑說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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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到青年低聲呢喃的語句,左京第一個反應是--
「你不是有女友了嗎?」
說出口的同時,左京的心裡不禁升起微乎其微的罪惡感。
無形之中紕漏了自身的醜陋,對於「愛」的貪婪一覽無遺的展現,明明知道青年只是抱著遊興的態度,左京卻無法確切的拒絕,甚至用「不是有女友了」來掩飾自己對青年的期待。
果不其然,青年用那雙墨綠色的眼眸直直看著左京幾秒後,輕聲說著,「京你……其實一點也不在意女友這種事吧,恐怕就算我告訴你不會跟女友分手、且會跟京保持來往,明晃晃是想腳踏兩條船,你也不會拒絕我不是嗎?所以說,這個問題一點也不重要。」
左京微微一愣,完全被青年看穿了,是的沒有錯,只要青年願意給他情感,無論有多少,都是對這殘缺絕望的人生給予至高無上的施捨。
兩人的位置在一開始就定案了,他左京永遠會站在最卑微的地方,抬頭仰望高高在上的青年。
這是他對Nior唯一的贖罪。
「是。」燭火搖曳映照左京的身影,些許單薄的肩膀流露幾分對人世無力的蒼涼感,這個決定,會是他往後萬劫不復的導火線吧,只是現在無暇思考之後的變化,除了回應青年的所有需求,他對自己究竟會變得如何,已經無所謂了。
酒吧的二樓有休息室,偶爾左京會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稍微休憩,兩人自然而然的就到柔軟的沙發上探索彼此的身體。
左京在青年的身上尋找Nior可能殘留的遺跡,青年在左京身上拼湊記憶裡那名與過去的自己戀愛的身影。
看到青年朦朧氤氳的眼神,有那麼一瞬間,左京將這名青年與Nior的身影重疊,可下一秒又猛然地回到現實。
這是愛嗎?
可能是,可能不是。
就算有那麼一點愛的成分,也面目全非了。
啊啊,這就是他所得到的。